山风打着旋儿卷起几片枯叶,陆渊鼻腔突然钻进股焦糊味,混着铁锈的腥气直冲脑门,仔细一嗅,还隐隐带着吴淞口那股咸腥味,这味儿就跟他上次在江边闻到的一样,刺鼻又熟悉。
他抬手抹了把脸,三天没刮的胡茬扎得掌心发痒,那感觉就像有无数小刺在扎,难受得很。
他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哨兵后颈的温热,那温热黏糊糊的,怪难受,就像沾了一层湿乎乎的胶水。
缴获的刺刀刀把缠的麻绳直硌手心,军牌上的樱花刻痕也在掌心印出个红印子,那红印子就像一朵诡异的花,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杀戮。
马蹄声“哒哒哒”地撞碎山涧的寂静,陆渊听见周小刀的呼吸陡然粗重,这龟儿子把十一年式机枪保险打开了,金属摩擦声跟蚊子叫似的,在这寂静的山涧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散开!”陆渊压低声音吼道,那声音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拇指抵着田勇发颤的手腕,这小子刚把匕首插回鞘里,指节白得跟纸似的。
“贴着崖壁走,三步一停。”田勇喉结动了动,想说话又憋了回去,指甲在岩石上抠得“咔咔”响,那声音就像老鼠在啃东西。
柳青背靠着老榕树,无线电在怀里“嗡嗡”响。
她抄起块拳头大的山石,十字架链子缠在腕上,一边发报一边紧盯着周围,眼神就像一只警惕的猫。
“苏州王刚来电,日军第11师团调了两个中队,半小时前从望夫崖北坡下来。”
周小刀蹲在地上检查绊雷,麻绳在指节勒出一道道红印,那红印就像一道道血痕。
“王哥,东边那棵歪脖子树后面能架机枪不?”王刚没搭话,摸出块黑布蒙住枪口,“能,打完就撤。”那语气就像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李明猫着腰从山坳里钻回来,军用水壶在腰间晃得“叮当”响。
“前面有个野泉,够咱喝两天。”陆渊拧开水壶抿了口,水刚沾唇就激得腮帮子发紧,这山泉水冷得跟刀刮似的,就像有把冰刀在脸上划过。
“必须找条撤离路线。”陆渊把地图卷在掌心攥得死紧,那地图就像他的救命稻草。
“韩磊,你说的那条通后山的小路,现在能走不?”韩磊蹲在石头上,鞋底还沾着窖里的湿泥,叼着根草茎说:“能走,但得等月亮偏西。刚才在老榕树下,我瞅见三个哨兵的军靴,有两双沾着黄泥。”那黄泥就像一个危险的信号。
陆渊太阳穴突突跳,黄泥是望夫崖南坡特有的,看来日军至少分了两路包抄。
他转头对赵强说:“设陷阱吧。”赵强一边用刺刀刮着步枪枪管,火星子溅在松针上,一边骂咧咧地说:“当年在南口,老子用竹钉扎穿三个龟儿子的脚底板。”那火星就像愤怒的火花。
夜幕像块大黑布罩下来,山涧里布好了七处陷阱。
周小刀蹲在核桃树根底下,拿工兵铲挖出浅槽,把缴获的电话线埋进去半指深,那动作就像在埋一颗定时炸弹;王刚在石缝里埋了三颗土雷,导火索用桐油浸过,那桐油味就像一股刺鼻的死亡气息;李明在西坡堆了个草人,破军装是从战死的弟兄身上扒的,那草人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。
“走!”韩磊猫腰钻进灌木丛,衣角扫过带刺的野蔷薇。
陆渊跟在后面,裤脚被勾住,反手扯断枝桠,刺尖扎进掌心,疼得他“嘶”了一声,不过这疼让脑子更清醒,就像一盆冷水泼在头上。
田勇走在最后,每踩断根枯枝就吓得一缩脖子。
张涛伸手按住他后背:“别慌,老子当年在闸北跑单帮,鬼子的探照灯照得人脸发青,都没怕过。”那语气就像在安慰一个害怕的孩子。
小路在半山腰拐了个弯,韩磊突然停住,手指压在唇上。
陆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二十米外的石堆后,三盏钢盔缓缓移动。
月光照见枪托上的“11”标记,跟淬了毒似的,那标记就像一个邪恶的符号。
“三个。”周小刀凑到陆渊耳边说,“步枪,没带掷弹筒。”他摸出颗鬼子造的九七式手榴弹,木柄上的红漆都蹭花了,“我数到三——”
“二。”陆渊贴着石壁挪过去,山风卷着松针扫过耳际。
右边那个鬼子撅着屁股系绑腿,后脖颈晒得黑红,陆渊一刀捅进他第三节颈椎缝,那鬼子喉管里“咯”地窜出股热气,喷在陆渊虎口还带着大酱汤的酸味儿,那味儿就像一股恶臭。
中间的鬼子刚要转身,柳青照着他耳根就是一石头,闷响混着松针落地声。
左边的鬼子喊了句“八嘎”,周小刀的机枪托砸在他膝弯,那鬼子一跪下去,张涛的匕首就抵在了他咽喉。
陆渊扯过鬼子的行军包,里面掉出张地图,油纸上的红圈标着“雪狼货轮靠岸点:吴淞口五号泊位”,旁边用日文写着“23:00”。
他摸出缴获的浪琴军表,表链缠着止血绷带,指针正往十点半走,那指针就像一个倒计时的时钟。
当开阔的月光漫过草尖,陆渊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前面土坡上,三顶钢盔在草浪里浮动。
“隐蔽!”陆渊压着嗓子低吼。
柳青的无线电响了,电流声刺得人耳朵生疼。
“陈志来电,日军在开阔地设了临时指挥部,有二十个人,带两挺十一年式机枪。”
陈志的声音从电波里传来:“你们南边五十米有片野芦苇,趴进去,把草编在帽子上。”队员们开始扯芦苇叶,田勇手指被苇叶割破,血滴在泥地上,他赶紧用泥盖住,那血就像一滴绝望的泪;张涛草编在钢盔上,草叶戳得额头痒痒;赵强往脸上抹泥,活像个泥猴子。
当最后一片芦苇叶被轻轻别在陆渊的衣领上,远处灌木丛忽然一阵剧烈晃动,成片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像是无数铁屑碾过草茎。
陆渊盯着那片摇曳的灌木,喉结微微滚动。这次来的,恐怕不是小股巡逻队那么简单。
山风忽地转了方向,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——是烤红薯的香甜,却混着铁锈与血腥的味道。他心头猛地一跳,那味道像一个危险的信号,在记忆深处悄然回响……
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刃,眼神渐渐凝重。